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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独特的意象雕刻
在诗学领域,盛唐的皎然是意象术语的创造者,他对意与象的寄托与被寄托关系作出了明确揭示:“取象曰比,取义曰兴。义即象下之意。”[3]屈光教授在《中国古典诗歌意象论》一文中通过对前人理论的梳理对比,对意象作出界定:“由于作家的主观情志即‘意’与客观对象即‘象’互感,而创造出的具有双重意义即字面意义和隐意的艺术形象称为意象。”[4]大庆诗歌之所以能获得深入人心的艺术力量与大庆诗人群注重独特的意象雕刻紧密相关。诗人庞壮国在其组诗《大马哈鱼群在春天暴动》中以深刻的文化审视创造了大马哈鱼群这一震撼人心的意象:“大马哈鱼群……你们重新开创一个世纪/依次以身躯凿响北太平洋海盆……游动着/才是真正的生活/跟父辈祖父辈走一条相抵的路/那时的归来和此刻的奔去都是一种契机。”(《大马哈鱼在春天里暴动》)从诗的命名看,暴动一词充满张力,对历史文化的反思,凝结在鱼群的凿响之中,更彰显在游动和相抵之处,对历史和父辈的反叛恰是对新的生命律动的寻找和拥抱。吕天琳在诗篇《大钟无眠》中写道:“大钟是历史的一个穴位,它更像/后觉者的耳环/举在菩萨手中的酒杯/给青铜的黑夜嵌上禅宗的花纹/……洗净耳廓/我听到那唏嘘的大音/像一种落雪的覆盖,以鹰隼振翅的壮美/洗涤我们有限的空间。”穴位、耳环、酒杯、禅宗的花纹,这特定的语境中构成大钟这一意象深层隐意;通过落雪覆盖、鹰隼振翅的形象勾勒,使读者无论是解读到诗人的原意,还是在召唤结构下的即便误读,一定会有的是,落雪之轻、鹰隼之猛下感受到了大钟之音的沉潜与厚重,动静同一,给人以洗涤,给人以神性,给人以督促和警醒。在大庆诗歌浩如烟海的作品中,荒原、荒原号子、古太阳、白毛风、钻塔、钻台、篝火、大篷车、老羊皮袄、泥浆池、杠杠服、狗皮帽子、前进帽、孤树、大雪、白桦林、大哈鱼群等意象不仅在单篇作品中被传神地凝练,给人以感染、陶冶和启思,而且这些意象在多个作品间流动,不断丰富创新,获得了更集中的艺术召唤力。写荒原,迟续的笔下:“荒原是自由的元素/是粗狂的野性/我从苍狼啸吼的荒原来/带着盆地深处的目光和/黑神部落的嘱托。”徐俊德的笔下:“荒原上没有雕塑/一切都站成雕塑的姿势。”张永波的笔下:“风吹草低/唯见钻塔独立寒秋/一阵瑟瑟雁啼/擦得一空湛蓝。”几段诗句中,通过苍狼啸吼、雕塑站立、雁啼擦空,或动或静地形象揭示了荒原的苍凉与旷远。写钻塔,李云迪的笔下:“高高的钻塔/这是十周岁共和国的惊叹号啊”、“站起来的中国钻塔群/在东亚大路上/支撑起一个民族永恒的骄傲。”潘永翔的笔下:“钻塔高高地矗立在草丛之上……/正如一位预言家/站在现实与未来之上/指点江山并切割/朦胧的远山和漂浮的云……/钻塔正如一支箭/被搭在地平线的弓上/射向另一个空间。”刘希平的笔下:“你是一柄锋利的长剑/刺向深邃的蓝天/你是一支立在草原上的巨笔/在大地上写下壮丽的诗篇。”惊叹号写出了钻塔不只是石油人的骄傲,更是中华民族的骄傲;地平线如弓弦,钻塔如箭,正射向另一个空间,这支箭可以说是胜利之箭,向祖国传递石油生产的捷报,这支箭也同样可以是种子之箭,钻塔在油田大地的每个角落生根发芽……因为外象的传神,构造出了多重隐意;钻塔如笔,相对应的则是大地如纸,突出了石油的高产给国家和民族带来的富强和繁荣。写泥浆池,李云迪的笔下:“泥浆池便成了流动的土地/你搅拌泥浆的身躯/映在共和国的天幕上/云朵间充满龙的气息。”乔守山的笔下:“曾有一个人/跳进这方砚台/用身体蘸着墨/在中国石油的史页上/挥写了一篇狂草。”这一组意象的塑造,同样精妙,将泥浆池比作流动的土地,搅拌便是对土地的耕耘,云朵间龙的气息恰是民族精神的升腾;将泥浆池比作砚台,泥浆便是墨,身体便是笔,狂草便是精神的艺术化定格;几行诗句以不同的形象思维,共同勾勒了铁人为保护国家财产勇挑泥浆池的壮举。写杠杆服,乔守山的笔下:“垄沟垄台上/萌动着春意/穿上它去冰天雪地里/栽活了一棵棵采油树。”赵守亚的笔下:“哦,一针一线的垛口/挺立着历史/荒原与刹把回眸呼唤/呼唤你翻越道道山梁。”通过垄沟垄台写出了杠杠服外在特点,而这垄沟垄台间萌动的春意栽活了庄稼一样的采油树;垛口也同是杠杠服之杠杠的形象表达,穿杠杠服突出了历史岁月的艰苦,而正是艰苦中凝聚起来的朴素意志支撑着石油人闯过了一个又一个山梁般的难关。大庆诗歌,就单个意象来说,每一个意象无不凝聚着诗人独特的情感、思考和审视,突出了各个诗人对意象雕刻的独特性。同时,大庆诗歌中多视角地对同一意象进行集中雕刻,也使荒原、钻塔、杠杠服等这些意象内涵得到了丰富和拓展,增强了意象的文化凝聚力和感召力。
二、高度的精神观照
“诗歌的本质是抒情,缺乏抒情的品质,诗就不能称其为诗。”[5]中西诗人对诗歌的抒情本质具有相同的认识。《诗大序》云:“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6]华兹华斯说:“诗歌是强烈情感的自发流溢……”拜伦说:“诗歌应该阐释情感。”大庆因油而生,大庆诗歌因精神而生。回望大庆诗歌半个世纪的历程,我们发现,大庆诗歌自萌芽至成熟、繁荣,一直保持着高度抒情。在高度抒情中进行高度精神观照是大庆诗歌的一个重要审美特征。大庆诗歌早期作品多侧重于集体抒情。如王进喜“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石油工人干劲大,天大困难也不怕!”的诗句就是在会战大军入驻萨尔图之初,人拉肩扛运钻机到井场的过程中和大家一起创作的。这首诗凝聚着集体的智慧和情思,表现了大庆石油人不畏艰难,艰苦创业的斗志和情怀。当然,诗歌创作更多时候是通过个体生命情感的流动来完成的,所以集体抒情也自然地表现为抒集体的情。这在早期大庆诗歌作品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如王如的《不死的魂灵》中写道:“但我相信/井架立着/就有一种精神立着/那是不死的魂灵。”王国仲的《我是老会战》中写道:“我是那时从荒原湿地里长起的新苇/我是那时栽下的新杨片片/……我是拉犁开荒种地深陷肩胛的那根棕绳/我是铺管线耕田亩杠杠服上的油花闪闪。”以井架写魂灵,魂灵便有了高度和硬度,而不死则强调一生献身石油事业的热烈情感;同样,新苇、新杨,道出了扎根油田之心的坚决,棕绳、油花,表现了不怕苦、累、脏的奉献的情之深切。高度的抒情缔造了高大的集体形象,正是这种艺术召唤点燃了荒原,升扬起了激励几代石油人的精神之大旗。随着大庆诗歌创作的不断成熟,浓重的集体抒情之后,大庆诗歌注重精神观照的艺术光芒也上升到了新的高度,即注重从文化、心理等多视角进行精神激励和审视,如庞壮国大量北方历史文化题材诗歌的热忱负载,王勇男、赵守亚等现代乡土诗歌的理性呼唤,吕天琳、犁痕等都市文化题材诗歌的心灵内省,潘永翔、苏美晴等生态文化题材诗歌的诗意召唤等。毫不夸张地说,诗意栖居、与日蓬勃的大庆诗人群,通过广题材、多视角的多元审美意蕴构建,以激情、纯美、思辨的诗心为这个城市、这片土地折射着天空之光芒,升腾着大地骨科医学论文之暖流。
作者:张永祥 单位:大庆师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