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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世纪的实在论与唯名论之争
中世纪语法学中的唯名论与实在论之争对后来语言哲学中的一些论题有深刻的影响。“柏拉图”这样的名词指代的是个体,算是专名,而“人”这样的名词则指称的是类或共相,可以称之为通名。唯名论者与实在论者都承认专名所指代的殊相或个别物是独立于心灵存在的,具有实在性———我通过“柏拉图”这个名字来提及这位大哲,可是他的存在是客观的,并不依赖于我的思想或心灵对他的指向。他们的分歧就在于通名所指称的共性是否也是独立的存在,唯名论者持否定的态度而实在论者则相反。实在论分成极端与温和两派。极端的实在论认为“共相不仅存在在于心灵之外,而且也与个别物分离而存在于个别物之外”[3]41。按照这种观点,“水果”这种共相不但独立于我们的思想,而且也独立于苹果、香蕉、梨这些具体的水果而存在;而温和的实在论在坚持共相独立于心灵的同时承认它们必须存在于个别物之中。对实在论作出过比较全面批判的唯名论者是阿伯拉尔,他的中心论点是:由于共相是可以表达众多事物的东西,因此共相本身不能是事物,不能像事物一般独立存在,因为一个事物是不能用来表达其它众多事物的,只有名词可以。所以,共相归根到底应该是名词,是普通的词项。另一个比较著名的唯名论者是逻辑学家奥卡姆,他提出过著名的“奥卡姆剃刀”原则,即“没有必要,勿增实体”。奥卡姆认为,知识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逻辑自明的,可以通过分析词项的关系来判断真假,例如,就命题“香蕉是一种水果”而言,我们只要分析“香蕉”和“水果”这两个词的关系就可以判断这个命题为真;另一类是由经验证明的,即比如通过将命题与外部经验事实对照来判断真假,如“火星上有水”。根据这种知识论,“剃刀”原则对实在论的批判可以总结为:无论是出自逻辑的理由还是经验的理由,都没有必要为了解释普遍概念的性质而在个别事物之外设立与普遍概念对应的实体或实在,所谓共相仅仅是具有意向性的词语或符号。
二、近代哲学:经验主义与唯理主义
近代哲学,如前所述,是以认识论为中心的,在这个时期哲学家被分成英国的经验主义与欧洲大陆的唯理主义,但他们都对语言与思想的关系作出精辟的论述。经验主义哲学家培根在近代哲学中较早讨论语言。他提出在人脑中存在四种假象妨碍人们的认识活动,而其中最难消除的就是由语言误用而造成的“市场假象”。他说:“市场假象是四类假象中最麻烦的一个,它是通过文字和名称的联盟而爬入理解力之中的。人们相信自己的理性管理着文字,但同样真实的是文字亦反作用于理解力。”[5]30培根区别两种可能造成错误认识的语言误用:一是名称无所指称,例如“快乐”“消极”等;二是错误使用名称导致的语义混乱,例如“现象”“本质”“普遍性”这样的概念都常因定义不当而给认识与沟通平添阻碍。应该说,把语言的误用看作是错误认识与无谓争论的源头正是现代分析哲学的出发点。洛克同样对语言的缺陷做出了批判,他首先提出了意义的观念论,认为词指示的是观念而不是事物。“语言所以有表示作用,是由于人们随意赋予它们一种意义,是由于人们随便把一个字当做一个观念的标记。”[6]386接着他指出了语言在表达观念时的主要缺陷以及人们在使用语言时所犯的错误:语言自身的缺陷表现在意义混乱,但原因并不在于文字而在于文字所表达的观念;当文字所表示的观念过于复杂,与日常生活联系不多或缺乏准确定义的标准时,语言就会和观念脱节,这种情况多发生在哲学的论理词中,因而洛克强调表达观念的语言应符合人们的日常用法。这种思想后来在日常语言学派中得到系统的发展。唯理阵营中对语言转向的发生做出最大贡献的当属莱布尼茨。首先,他在与洛克的论战中提出关于词语指称的一些观点,他同意词语是用来指代观念,但认为观念不一定是外物的反映,观念与外在事物之间存在不对称性。其次,莱布尼茨是最早提出有必要建设人工语言的人,他认为一旦创造出这种语言,人与人之间许多争论就可以像做数学题被脉络清晰地解决,这种设想被看作是“现代物理逻辑以及维也纳学派提出的统一科学思想的雏形”[3]47。语言转向的先行者弗雷格便是这种思想的后继者之一。另外,莱布尼茨明确区分了事实真理和理论真理,提出事实真理是偶然的,来源于经验,而理论真理是必然的,由逻辑或词语的定义决定。这种划分后来被康德发展为分析判断和综合判断的区分,其意义在于“把理性、逻辑、必然性等问题与经验、事实、偶然等问题区分完全放到了语言表达的范围内考察”[3]47。五、康德:分析与综合的两分康德是近代哲学对语言哲学各流派影响最大的哲学家之一,他为人类理性的范围划定了界限,并对形而上学是否能够成为科学的问题进行了深度探索,引发了一场哲学领域的“哥白尼革命”,甚至有学者指出,现代哲学基本上都是对康德哲学不同反应的结果。
在康德哲学中对分析哲学传统影响最大的莫过于他对分析判断和综合判断的两分。这是他对上面提到的奥卡姆对知识的分类以及莱布尼茨对事实真理与理性真理区分的进一步发展,该理论同时也受到休谟相关思想的重大影响。简单地说,分析判断指判断中的谓词由主词的涵义可以分析出来,是包含在主词中的,例如“单身汉是未婚男子”就是典型的分析判断,其中“未婚”与“男子”都是“单身汉”词义的组成部分。而综合判断指谓词与主词虽有联系,但却不包含在主词之内。“明天会下雨”就是综合判断,因为我们无法通过分析“明天”的意义得出“下雨”的观念。在休谟那里,分析判断是先天的、必然的,而综合判断是后天的、偶然的。他的这种归类意在反传统形而上学,因为一方面,形而上学是事实判断,所以不是分析的;另一方面,这些判断不以经验为基础,也不是综合的,因而休谟认为传统形而上学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知识。康德则指出,综合判断并不一定都是偶然的,它们也可以是先天的,否则经验知识就都是后天的,从而不具普遍必然性,这样经验科学就失去了其稳固的基础。为了维护经验科学的地位,也为了建设一种“未来的科学的形而上学”,康德提出了“先天综合判断”的概念。他的构想是:人的直观能力先于直观对象,并且决定了他所能够直观到的内容;不仅如此,人的概念对直观内容作出进一步的判断,形成经验知识。[7]300先天综合判断可分为三类,即数学判断,如“两点间直线距离最短”,自然科学的判断,如“物体皆有重量”,以及形而上学的判断,如“形式和本质是第一实体”。康德对分析哲学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如他对理性划界的思想可以在维特根斯坦对思想与语言的划界中找到踪迹;他的形式主义思想给语言哲学先行者弗雷格的概念文字提供了启发;而他对分析与综合的两分则得到了维也纳学派的继承与奎因的扬弃。六、结语从事语言哲学研究的哲学家,不论是来自理想语言学派还是日常语言学派,都对意义问题以及语言与世界的关系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思考,提出了许多精彩的观点,有的还建立起了极具解释力的理论。但他们的成果并不是空中楼阁,而是建立在上千年西方哲学对语言的关注之上的。对形成语言转向的积淀进行历史性的考察,有助于我们更好地了解语言转向的意义以及语言哲学的丰富内涵。
作者:卢汉阳 单位:福建农林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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