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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迪丝·华顿(Edith Wharton,1862—1937)是19世纪末2O世纪初美国文坛着名的女作家。她的作品种类丰富,风格各异,尤其擅长描写纽约上流社会的风俗人情,关注女性的地位及其生存状态。华顿塑造了形形色色的女性角色,因此国内外很多评论家都把华顿视为一个女性主义者。同时,由于擅长刻画人物心理,道德情感和社会意识,华顿还被视为现实主义作家来研究。事实上,华顿的创作时期正好处于美国文学从现实主义向自然主义过渡的阶段。当时的美国文坛出现了以达尔文的进化论和斯宾塞的社会达尔文主义为理论依据的自然主义文学流派。
一、梅·韦兰:纯真年代的扞卫者《纯真年代》写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是一个新旧社会体系交替的时代。然而小说的背景却设计在19世纪7O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当时的上流社会充斥着那些继承了大笔遗产的老纽约家族。由于曾经是其中的一员,华顿栩栩如生地描写了那个社会— — 一个充满高贵优雅的聚会和需要正式着装的晚宴的社会,一个恪守祖训和墨守成规的社会,一个无法容忍个人自由和新兴事物的社会。
小说中的女主角之一梅·韦兰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她的性格行为无不反映了这个社会主流的一面。她是纽约上流社会所推崇的女性形象—— 外表美丽优雅,行为端庄得体。她的身上拥有着这个社会对女性的所有美好期望:接受过正统的淑女教育,多才多艺,是男人的骄傲和陪衬,严格按照家族的要求去生活。梅的身上有着狄安娜女神的气质和风韵。小说中,她深爱着男主角纽兰·阿切尔,而且纽兰也急于和她结婚。然而为了迎合社会传统,她坚持在结婚前要有一段长长的订婚期, “因为纽约的礼规一丝不苟, 毫无变动可言。”。纽兰说过: “他眼下的任务是取下蒙在这位年轻女子眼上的绷带,让她睁开眼睛看一看世界。在这里,从纽兰的角度,华顿意在告诉读者生活在这样的一个社会环境下,任何行为都只能服从既定的社会规则,社会环境对于一个人性格行为有着巨大影响。在老纽约人的眼中,恪守传统才意味着社会的稳定。如果他们想要保持他们的地位,就必须确定所有事情按照传统的作法发展。这样的社会造就了梅·韦兰这样的一个看似独特却又缺乏个性的主流女性形象。然而这一位看似纯真、温柔、娇弱的女性也有其虚伪、强势、敏感的一面。当她的利益受到威胁时,她可以不顾一切。梅早已得知自己的未婚夫爱上了她的表姐埃伦。表面上,她继续扮演着贤良淑德的女性形象,清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不能把我的幸福建立在对别人的侵害,对别人的不公平上。同时,又假装怀孕并把消息透露给埃伦,无情地把她的表姐埃伦赶出了纽约。梅的目的只是要保留她和纽兰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至于婚姻关系中的爱和忠诚已经不复重要了。梅清楚地知道,为了保留自己的地位,为了保护家族的名声,为了保持这个上流社会的稳定,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在梅所处的时代,女性只有依靠婚姻和丈夫才能在社会上立足。梅早已知道她的丈夫心中所爱另有其人,同时也深知“纽约社会是个威力强大的机器。她出生成长于这个机器中,也懂得如何利用这个机器成功地驱逐了威胁她的地位和家族名声的不利因素,来扞卫她所处的“纯真” 年代。于是,她也成为这个机器的操纵者之一,是家族纪律和社会习俗让她终其一生都在扮演一个听话的女儿、贤淑的妻子和负责的母亲的角色。看似风光的角色背后,却是梅·韦兰的悲剧命运—— 她永远地失去了丈夫的爱。而梅·韦兰这样的一生,都是由其出生,成长、生活和老去的社会环境所决定。
二、埃伦·奥兰斯卡:虚伪社会的牺牲品纽约上流社会就是个“滑溜溜的小金字塔,人们很难在上面开凿裂缝,找到立足点。” 看似“纯真” 的社会实际上充满了虚伪和做作。在这个“富足、悠闲、喜欢招摇的上流社会。”,少数思想守1日的人占据着统治地位。这就意味着新兴的人和事物是注定被唾弃和踩踏的。这样的社会环境也决定了埃伦·奥兰斯卡夫人的悲剧命运。
一直被称作“可怜的” 埃伦·奥兰斯卡原本也是纽约上流社会的一员,但是她生性不羁,从小就与这样传统保守的社会格格不入,“她是个大胆、无拘无束的小姑娘,爱问些不相宜的问题,发表早熟的议论。”。这样的埃伦注定是这个“虚伪”社会的牺牲品。在华顿的笔下,欧洲代表着新兴的力量,纽约代表着保守的势力。埃伦自幼父母双亡,由姑妈抚养。虽然出生在纽约,却在欧洲生活。这使得她的思想行为受欧洲自由思想的影响较大。埃伦为了逃离“把她当囚犯看待的那个畜牲丈夫”而从欧洲回到纽约,希望在自己的亲属中找到安慰和寄托。她要和伯爵丈夫离婚的消息顿时在纽约上流社会引起轰动。人们关注的不是埃伦悲惨的婚姻生活,而是埃伦的离婚事件会给他们的家族蒙羞。这样束缚世事、因袭守旧的社会习俗是决不会支持离婚的。在他们的眼中,婚姻只是一个手段,是一种形式,是“物质利益和社会利益的乏味的联盟。因此,当埃伦提出要和丈夫离婚的时候,整个纽约上流社会都沸腾了。这种有悖于社会传统所赋予女性角色和地位的作法自然是为社会所不容。于是固守传统的明戈特家族千方百计地阻挠埃伦的离婚计划,他们虚伪地假借关心来逼埃伦就范,甚至不惜以经济手段和社会舆论来威胁她。
自然主义文学作品中体现出来的总是人对自己命运的无能为力的宿命论的人生观,人总是以牺牲品的状态出现。埃伦就是这样一个“牺牲品”。埃伦身上有着叛逆的元素,追求独立自由,无拘无束,见解独到。她的着装,她房间的装饰无一不透露着这样的信息。她不甘于扮演混蛋丈夫的附属品,不甘心沦为男权社会的牺牲品,她做出了对命运的抗争。然而,缺乏经济基础的女性在纽约社会这样强大的机器面前,只能被碾得粉身碎骨。当她拒绝回到丈夫身边的时候, “她家里大大削减了对她的贴补,而且由于她的拒绝,她还丧失了结婚时赠予她的那些钱。试想一下,缺乏经济来源,埃伦还能怎么生存下去?当她决定和相爱的纽兰私奔的时候,梅怀孕的消息使埃伦毅然断绝和纽兰的关系,离开纽约,重回欧洲。因为无论什么其他地方,都“与他们离开的旧世界根本没有区别,仅仅是更狭隘、更肮脏、更乌七八糟而已。梅的怀孕是巧合或是意外,从自然主义角度来看,这是偶然的因素。然而,正是这一偶然的怀孕,彻底扼杀了埃伦和纽兰的爱情,也使纽兰失去了“生命的花朵。埃伦的一生充满不幸,而造成这一切不幸的也正是当时的传统社会。
三、背景和人物的设置:社会真实面目的重现自然主义文学最注重的是写实,强调的是真实性原则。《纯真年代》故事发生的时期正是美国新旧势力交替的敏感时期。真正有贵族血统的那些家族实际上已经处于没落阶段了。而那些新兴资产阶级虽然没有高贵的血统,却有着雄厚的财力,他们是纽约上流社会的新力量。他们的介入使得纽约上流社会的阶级结构和经济结构重新组合,这一切都深深地威胁到那些保守衰败的贵族资产阶级。随着时代的变迁,许多陈规旧俗已经解体,新的社会秩序正在形成。而这个时期,也是自然主义开始在美国文坛出现的时候。在《纯真年代》中,华顿把纽约上流社会比作一个金字塔:处于塔尖的只有两三户有着真正贵族血统的人家;中间的是一些名门望族,虽然也是商人,但早已成为有身份地位的人;处于底部的是富有却没有贵族血统的新富,他们通过联姻跻身上流社会。因此,这时候的纽约上流社会已经存在两股势力,一是贵族资产阶级,一是新兴资产阶级。这两种势力的冲突和融合正好体现了美国内战后社会的典型特征。这也是华顿这部小说自然主义写实的一个突出表现。
在当时的社会里,有一个不容忽视的现象,那就是女性的地位。华顿对于小说两位女主人公的性格设置和命运安排也是当时社会的真实体现。埃伦· 奥兰斯卡夫人热情、善良、具有艺术气质,最重要的是她的不落俗套;梅·韦兰美丽、天真、纯洁,最重要的是她崇尚传统。无论是埃伦还是梅,都代表了当时社会实际存在的两种女性。埃伦是华顿自身的代言人,而梅则代表了那个社会推崇的女性形象。埃伦被认为与其他男人有私情,实际上她却是纯洁的;梅被认为是单纯和不谙世事的,实际上她却极度善于伪装自己的喜恶。埃伦真诚而坦白;梅虚伪且工于心计。虽然这两位女性的性格迥异,但都是社会的产物。埃伦之所以与老纽约格格不入,是因为她受到欧洲自由思想的影响,正如华顿本人一样。梅之所以循规蹈矩,是因为她是在旧贵族礼教的培养下成长的。华顿从其自身的经历以及自己熟悉的社会环境中提炼出这两位女性角色,将小说的故事情节植根于真实的生活中,在描绘了老纽约上流社会风俗面貌的同时,也反映出当时的时代精神。
值得一提的是小说中博福特一家人的命运经历,也正是当时纽约社会新旧交替的典型。博福特没有高贵的血统,只是凭借生意上的成功和雄厚的财力在纽约上流社会占据一席之地。然而,当他违反了纽约上流社会既定的经商规则时,不可避免地,他被赶出纽约上流社会,因为“纽约社会对生意场上不轨行为的谴责是毫不留情的破环这项诚实法则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而小说的后半部,博福特的女儿安妮却与梅·韦兰的大儿子联姻。这也是当时社会的一个缩影:随着社会的进步,门第观念已经落伍,商业的力量已经大到开始渗透到社会的各个方面,促进了社会的发展。当时社会的特征再次在小说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因此,华顿通过博福特一家人的命运沉浮这一副线和主人公的爱情悲剧这一主线相映衬,使得《纯真年代》这部小说在描写爱情故事的同时,也真实地反映了美国内战后整个社会的变迁和时代特征,写实而自然。
结语自然主义是现实主义的延伸,旨在如实展现现实生活的一切,并注重人类生存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对人类性格和命运的影响甚至是决定作用。
纵观整部小说,无论是在刻画两位女主人公梅·韦兰和埃伦·奥兰斯卡,还是在描写当时的纽约上流社会的种种面貌,华顿都用细腻的笔锋如实地反映当时的真实画面。梅·韦兰是传统的“纯真的”社会的产物,而埃伦·奥兰斯卡是保守的“虚伪的”社会的牺牲品。这两位女性的命运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都是由她们所处的社会环境决定的。在这里,环境标准的价值得到了充分的实现。华顿在这样的环境中,不是事件和人物的安排者,而只是一个观察者,体现了自然主义中艺术家只是事件的观察者和客观描述者的观点。无论是梅·韦兰的无奈的对社会的屈从,还是埃伦·奥兰斯卡的无力的对社会的抗争,都旨在说明在强大而又无情的社会面前,这两位女性都根本无法摆脱注定的命运,无法得到真正的幸福。再次证明了人类在与社会的斗争过程中总是显得力不从心,更加表明了社会力量在人的生活中所起的主导作用,具有浓厚的宿命论色彩。只有在作品达到一定的观察水平和一定的思想深度才称得上是自然主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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