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海水江崖纹样是中国纹样史中的一个分支，它具备悠久的历史，精湛的技艺，独特的形式，是彰示显贵地位的重要符号。纹饰常出现于传统的器物之上，显现物以载道，器以象生的愿景。为了让这具有“中国特性”的纹样被理解、继承和发展。我们应对纹样的图式面貌、审美特征加以探讨，并在实际的设计应用中，找到运用传统文化符号的有效途径，实现其应用价值。
关键词：海水江崖纹样；现代设计；应用
中图分类号：J5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2638(2015)12－0134－02
作者简介：沈袁达(1981－)，男，江苏第二师范学院南通分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美术与设计教育研究
中国的纹样本质，可以归结为三个方面，功能价值、符号意义和审美价值，作为装饰纹样之一的海水江崖纹，同样具有此特质。它既表现了纹样的符号意义，又体现纹样审美价值。纹样为显贵姿态呈现，具有自己独特格律。但“曲高”并非“和寡”，在统治上层的装饰文化中，它象征着“一统山河”和“万事升平”的皇权意识；在文人雅士的吉祥观念中，又代表着“绵延不断”和“福海寿山”的美好期盼。如把传统海水江崖纹样作为一种文化信码与当今设计意识融合，可以丰富和升华现代设计的表情和底蕴。
一、海水江崖纹样的艺术表现形式
在传统装饰文化早期，就出现了海水江崖图式的萌芽，如在新石器时代的马家窑文化中，部分彩陶纹饰为水纹内容，并且以流畅生动的弧线和漩涡为主，代表早期人类对水的亲近。战国燕下都瓦当的文饰题材也出现了山字纹，形简意赅的两重山峰成为了视觉重点，也体现了人们对山的尊崇。但早期山水纹饰却很少结合到一起。随着历史的推移，纹样的图式产生设计渐变，至宋代发端，融山汇水的海水江崖形式开始出现在玉器、瓷器、漆器、家具和服装之上。
(一)装饰状态
海水江崖纹作为一种装饰纹样广泛用于明清时期，最为典型的是应用在龙袍和官服下襟和袖口上，作为程式化的符号纹样，它具有鲜明的艺术特征：首先从构成形式来看，海水纹和江崖纹等构成了视觉主体，八宝等吉祥纹样作为辅助。海水纹随着朝代的更替，经历了从明代的单一平水纹，演变至清代立水纹和平水纹共存的状态；在清代海水江崖纹中，立水纹位于纹样的最下方，由多重或直或曲的斜线等量对称排列，纹样律动感强，水波荡漾的感觉极为逼真，体现了海的宽宏和博大。平水纹位于立水纹之上，纹样外貌呈现螺旋和鳞状式卷曲，在层叠相间和连续反复中昭显了水的柔美和绵延。整体海水纹样在平面化的基础上，通过从里至外涟漪般层叠推移扩张产生了厚重感和立体感，产生极强的视觉效应。江崖纹样造型处于视觉中轴，即立于海水纹之上的山石宝物，其从明代至清代经历了从简单到复杂再到规整的演变，外形由山字形逐渐渐变成菱角状，始终表现为稳固之态，其次从色彩而言，色彩的应用为海水江崖纹样提供了丰富的视觉语汇，明清海水江崖纹样的色彩对传统色彩观或沿用或比附。平水纹采用明度推移、通过晕色的方式，色彩由深入浅，由中心向外逐层渐变，在色调统一中增强了水纹的体积感和空间感。立水纹把多块颜色按规律交错重复排列，具备极强的视觉效果。水纹中间的山崖图形色彩丰富，五色错落有致。海水江崖纹的结构与色彩特征同现代设计中所关注的形色处理有异曲同工之妙。
(二)礼制形式
在中国传统礼乐文化的氛围中，服饰文化也作为礼治的手段和形式。《后汉书·舆服志》所说：夫礼服之兴也，所以报功章德，尊仁尚贤。故礼尊尊贵贵，不得相逾，所以为礼，非其人不得服其服，所以顺礼也。”可见中国古代服饰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因超形而上的意味而变得理性和凝重起来，服饰形状和图案已经表现出“礼化”倾向，具有区分君臣士庶的功能，饰于龙袍和官服之上的海水江崖纹样也不再是单纯的辅助纹样，其中蕴涵的各种象征功能；如江崖代表着江山，五色云和海水代表着天地，已使其成为礼制观念的产物，背后有着深刻的美学思想渊源；一是象征帝王君临天下的皇权意识，二是体现官员辅佐江山社稷的使命价值，三是显示着服者的道德与等级。程子说：“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哉!”此固有礼乐不在玉帛钟鼓。先儒解者，多引‘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此固是礼乐之大用也，然推本而言，礼只是一个序。”［1］就海水江崖纹样而言，其形式构成对称有序、色彩应用变化规整等装饰秩序美正好和“礼”的内在秩序契合，装饰的秩序性与正统性同现代设计在某些领域所提倡的古典高贵的人文气息及稳重大气的艺术风格在本质上具有了同构性。
(三)文化内涵
文化代表着人类所创造的物质与精神的财富。从文化传统而言，中国人认为人与宇宙苍生是一种天人交流、“无往不复”的关系，在“俯仰终宇宙”中达到“天人合一”。［2］至此形成天、地、人三才一体化的思维模式，从民族特质来说，华夏民族历来以农耕为主，对山和水有着与生俱来的亲近感，而发源于白山黑水的清代满族，崇尚和依赖于自然，对自然的描绘更倾注浓郁的情感，这些以人文为中心的思想可以在传统装饰文化中毫无保留的展现出來。老子第一个把“道”作为天地万物存在与活动的依据，也就是把中国文化思想的基石、预设的“道”提升为哲学范畴，以奠定主体(人)、道(人同社会精神)、天道(自然)关系作为文化底蕴的共识，充分肯定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美是美的最高境界。在中国传统美学的影响下，海水江崖纹饰在设计思想和设计方式上，呈现一种“象法天地”的设计表现。
二、海水江崖纹样在现代设计中的诠释
海水江崖纹在中国传统服饰装饰文化中，以符号纹样的形态出现，它的能指层面－符号的形式和所指层面－符号的内容，都充分反映了中国文化的精神积淀的内在。空心的文化很难真正触及灵魂，有核的文化令人回味无穷。我们可以归纳、糅合纹样的文化和艺术内涵，转化为设计的主轴。结合现代设计的方法，对纹样进行运用分析，通过象征、寓意、表示符号等手法加以转化，并对撷取其文化精神应用于现代设计的构想给予延伸和展开。
(一)海水江崖纹的应用思路
“坚守传统与改革创新是并行不悖的，只有坚守传统，才能体现传统事象的本来意义，而不至于变得面目全非；只有创新发展，才能不断激发传统事象本身的活力，使之不断升华，更好地传承。”［3］这个观点是在非遗项目保护工作的背景下提出的，同样也可以放在传统纹样的当代应用中去实践，首先，在内容思想和形式造型上，要保护海水江崖纹的“本真性”、尊重这一传统纹样核心的“原生态”；其次，由于纹样受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影响，是当时人们的审美心理和审美观念的意化物，到了现代社会后，也需要审美变化的与时俱进，也要发扬纹样文化的“可塑性”、鼓励传统纹样鼓励传统纹样潜在要素的时尚化合现代化。海水江崖纹造型严谨，色彩繁丽，寓意深远，这些品质为现代的设计的符号化过程提供了广阔的空间，现代设计实践运用，就是对纹样形式形态的吸取，创作方法的掌握，色彩的运用的知晓，所表达的内涵的领悟，以及所体现的时代风格的追求。
(二)海水江崖纹在现代设计中的运用形式
1．化繁为简
化繁为简，保留纹样的古意予以创新，是传统纹样在现今设计中应用的一种常见手法，古纹样久经历史的淬炼，保留了深邃的内涵和典雅的风格，我们可以维持其图形精神，通过现代的设计手法对它进行简化和创新，提取最佳的意义和形式，如2014年APEC领导人服装系列设计，服装整体视觉呈现出根为“中”、魂为“礼”的内涵，设计师提炼出海水江崖纹样的外形，绣于万字纹提花宋锦面料上，使得中国两大古典吉祥互依互存、相得益彰，既彰显“有朋自远方来”的尊贵礼遇，又符合了APEC由环太平洋的成员组成这一特点，并且还体现中华民族“智者乐水，仁者乐山”的比德观，设计传达出“21个经济体山水相依、守望相助、和谐相生”的美好寓意。
2．直接取材
直接取材，忠于原型而又易表其意，这种原形附属的创作思维在现今设计中运用起来最为简单，因为传统纹样具有很强的形式美感和吉祥表情，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复归”来直接的传达主题和衬托意境。在椰岛鹿龟酒礼盒设计中，用海水江崖纹进行装饰，素材应用忠实于原貌，形色俱备，流畅灵动的线条和端庄美观的形态构成，表现出了天崖海角鲜明的地域特色。传统色的运用，阐述出了产品的固本清源、方是正道的理念，且整体图纹蕴含了“福寿绵延”的美好祝福。
3．分解重组
以往的设计演绎中，我们经常会运用分解重组的构成形式，这种美学原则既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要求，也体现了“破与立”，“筛与选”，“采与炼”等的辩证关系，太平洋保险20周年庆统一主题标识，其灵感来源于海水江崖纹，设计分解了纹样的整体，在筛选后选择了最具代表性的平水纹，基础简化后正与“太平洋”产生实体联想性价值，纹样似伞，寓意对客户关怀备至；似桥，蕴含为客户排忧解难、似彩虹，象征着让客户分享阳光和希望，通过纹样的应用，既表达出为广大客户带来关怀与保障是企业20年来孜孜不倦的追求，也是太平洋保险人和衷共济、共同成长的企业文化的借喻。在一种固定的主题纹样上，嫁接别的形态以替代原纹样中的某一元素，而完成新的组合，这种合理有创新的设计，能够形成有形象联想的、高度审美的作品。以唐绍钧、赵贵清《奥运中国》招贴，设计者突破了时空概念，对物象进行组合与替换，把江崖图式用皮影人物来替换，使得传统元素的间架和皮影艺术组合在一起，画面象征中国体育健儿的皮影人物在以海水纹“比况”的水中劈波斩浪，奋勇争先。主题明确有力、风格协调统一，充满浓郁的民族气息，最终经由“天人合一”的视觉意象完美阐述了奥运盛会所倡导的和谐主旨。
4．抽象提取
中国诸多传统纹样都折射出“观物取象”的美学思想，海水江崖纹同样从自然界中的山石、海潮、朵云抽象提取而来，现代设计中，抽象手法的运用也是比较广泛的，它探求视觉物象的内在本质，割弃视觉表象，这正和发扬纹样文化的“可塑性”、鼓励传统纹样核心的“深加工”不谋而合。所以对海水江崖纹的设计应用，抽象造型手法也是极为行之有效的，我们可以“观物取象”，提取海水江崖纹最为本质的内核，通过抽象手法使纹样获得“再新”。如中国第八届艺术节会徽设计，下方抽象处理的极为巧妙的“海水江崖”纹饰既体现了举办地湖北的地域特色，又传达出了艺术节作为民族文化盛会的内涵；整个图形既提升了视觉价值，又彰显了城市的精神和文化。全球化的今天，设计理念日新月异，设计方法推陈出新，诚然这些形式和观念推进了设计的发展，但是我们不能忽视设计的内核，当代作家王蒙说过：文化“空心化”难真正触及灵魂，这个观点同样适用在现代设计中，脱离了传统纹饰，中国民族艺术设计将会“无根”可寻，传统图形中的海水江崖纹，具有杰出的艺术感染力和高度的文化认同感，现代设计师应该从中汲取丰厚养分，熟知其符号特征及美学内涵，深谙其应用意义及延伸价值，把握宏观，关注微观，力求诠释好这一传统纹饰语言，从而走出有容到从容的文化设计之路。
参考文献：
［1］程颢，程颐．二程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1：225－226．
［2］吴江，陈振益．明式家具的“道”、“器”之美及对现代产品设计的启示［J］包装工程，2006，(05)：281．
［3］刘德龙．坚守与变通———关于非遗生产性保护中的几个关系［J］民俗研究，2013，(01)：6．
作者：沈袁达 单位：江苏第二师范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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