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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优秀的小说作家,他的作品不仅仅是在所创作的情节可以引人入胜,让人流连忘返,其所创作的人物艺术风格也往往令人印象深刻,久久不能忘怀。这种深刻的印象则来自于小说中人物性格的鲜明与独特。同时对于一个作家的理解,也可以通过其所创作的人物性格进行分析,了解其创作思想。明白作家何以要创作这样一个人物,这个人物所投影的作家性格中的哪一个侧面。本文将结合古龙的生活经历和思想境界以及他的人生观念,浅显的勾勒出一代武侠小说宗师的性格轮廓。
1性情铸造的孤傲人生
古龙笔下的武侠小说首先写的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因此其笔下的人物既有人的优点,也有着人的缺点,更具有着人的感情。品读古龙作品之时,在其几部代表作之中主要人物,如:李寻欢、西门吹雪、叶孤城、傅红雪、阿飞、荆无命等等,可以这样说这些人物都带着一份人生的孤独与寂寞,而正是这份寂寞的人生性情铸造出一份独有的孤傲。是的,他们在古龙的笔下有着骄傲的资本,却又在古龙的安排下显现出深入骨髓的孤独。
孤傲者多为卓绝之士,虽然他们入世不会做人,但出世却能做出一番惊天之事。他们对物质的需要是非常低限度的,而对精神领域的追求则是无止境的。在世俗社会里,他们是被取笑的对象。他们对待事情极端认真,对待人生则有太多无奈的糊涂。他们的命运大多凄凉,他们的名字大多响亮,虽然在处世方面是失败的,但在做事情方面又是成功的。李寻欢,虽名为寻欢,却实际上无欢可寻,甚至可以这样说他探花郎的才华、兵器谱上第三的武功,在成就了他的骄傲的同时也铸就了他的寂寞。李寻欢的性情是孤傲的,正如《多情剑客无情剑》中开篇所说“这段旅途实在太长、太寂寞,他不但已觉得疲倦,而且觉得很厌恶,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寂寞,但他却偏偏时常与寂寞为伍。”是的,他是性情中人,他有着我们所共同拥有的七情六欲,却又有着别样的寂寞。古龙在极力渲染一种苍凉冷峻的气氛,使之巧妙的与主人公孤独寂寞的心境相合。古龙笔下的人物是孤独的,孤独到几乎没有朋友更加没有情人相伴。他们是孤独的,寂寞的,他们的孤独寂寞仿佛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也许这是因为他们都是一些杰出卓越的人,就像山峰因为高拨而显得孤峭。古龙在塑造这些人物形象的时候,他在创作上已经趋于成熟,将这些人物塑造得性情饱满却又鲜明独立。古龙可以称之为才子,而才子则是骄傲的,同时古龙也是孤独的,古龙的性格中隐含着深深的孤寂。因此,在其作品中的人物性格也随之透露出那一份孤傲。在这种内心的孤傲之下,他笔下人物上也特别喜欢曲高寡和的孤独和寂寞,有时为了特别强调这种孤独和寂寞,古龙甚至常常故意把他笔下的人物安排在萧瑟苍凉的秋天和肃杀冰寒的严冬。当李寻欢在风雪中黯然入关回到旧时家园时,当傅红雪在深秋里独自带刀走进万马堂时,当三少爷谢晓峰在秋天又无奈重新拾起了那放不下的宝剑时,那份孤寂中的骄傲便也跃然于纸上。古龙笔下的人物性格不仅是孤独的,寂寞的,也是痛苦的,他们常常因为孤独寂寞而痛苦。古龙笔下的人物,常常因为孤独寂寞而显出一种厌倦一切的飘泊感,一种无可奈何的沧桑感。所以他小说的风格常常是一种苍凉冷峻的意境,注重描写主人公的痛苦。
古龙拥有着孤傲的性格,因此其笔下的人物也投射出这份孤独寂寞的骄傲。如西门吹雪、李寻欢、傅红雪、荆无命、阿飞等人,在作品中都拥有独立完整而又孤傲鲜明的人格,无论在何时出场,都可以感到感受到他们身上那种清冷而森然的自由和矜持。在《边城浪子》与《天涯明月刀》中的傅红雪是个残废,但这种残疾反而映现出他的孤傲。“左脚先迈出一步后,右腿才慢慢地从地上跟着拖过去。”他那怪异而又奇特的走路姿态往往成为人们注视、嘲笑的焦点。但残了一条腿的傅红雪才是真正的傅红雪,独一无二的傅红雪。边城空寂,萧索的夕阳下,一个孤单的背影缓缓前行,怪异而奇特的姿势在风沙里却显得执着而坚定,在这弥漫着些许寂寥的意味中,傅红雪带着他的孤傲前行。西门吹雪可以说是古龙笔下最骄傲的人物,在陆小凤系列中的《剑神一笑》里,古龙他抬升到剑神的位置上,除了将他的剑术描写的出神入化外,还将他的人格和人品透露出一股绝不可少的傲气。他可以单骑远赴千里之外,去和一个绝顶的高手,争生死于瞬息之间,只不过是为了要替一个他素不相识的人复仇伸冤。可是如果他认为这件事不值得去做,就算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朋友陆小凤来求他,他也不去。在《多情剑客无情剑》中,阿飞在初遇李寻欢时,因为“不是我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绝不喝。”的原则下,拒绝了李寻欢的邀请。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抹杀他们的这份孤傲,为了他们自己那份独特而简朴的原则,为了他们自己的价值尺度和人生意义。
2浓情烈酒下的重情重义
浓情与烈酒,总是如影随形的伴随着古龙笔下人物左右。但这里多有浓情却少有蜜意,多有痛饮之后的宿醉,少有把酒言欢的快乐。古龙一生感情经历坎坷,红颜知己虽多,但却无一人可终身厮守。古龙嗜好饮酒,却最终倒在了酒杯之中。但古龙却是位重情重义之人,在其朋友圈中有着极佳的口碑。因此,古龙的这一性格侧面也投射到其笔下的人物性格当中。
因此他笔下的人物性格无一例外的重情,他将友情、爱情及人性中所具有的诸多情感搅拌在一起,无论人物性格有着如何的鲜明,但其统一的特点便是重情重义。
古龙小说中的人物多以冷静、冷漠、冷淡的面目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当我们去细致体会人物的内心世界时,就会发现那些隐含在表面下的汹涌澎湃与丰富热烈的激动。因为他们知道真正的情义是不用处处表露的,只不过因为他们曾经在感情上受到创伤,所以他们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把感情收藏起来,做出一副无情的样子。如在《欢乐英雄》中王动明明与红娘子已经“恩尽义绝”了,可是一听说“十三把刀”在围攻红娘子,竟一反平时雷打不惊的样子,真的「动」了,连考虑一下都没有就冲入刀光之中救人;而李寻欢在与上官金虹决战的前夕,本该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可是竟因为一束莫名其妙的头发不惜长途往返奔波,只为看一看他心爱的情人林诗音是否平安而中上官金虹的“攻心之计”。古龙笔下的人物真正拥有着浓浓的情义,西门吹雪与白云城主叶孤城决斗前求陆小凤为他料理后事,陆小凤却一口拒绝说:「我不肯,只因你现在已变得不像是我的朋友了,我的朋友都是男子汉,绝不会未求生,先求死的。」这是写真正的友情是要在适当的时候拒绝对方,这是发自于人性深处的深情。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定是朋友、爱人,有时甚至是阴谋利用和素不相识,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结果,甚至是连他们自己也不能把握的未来。
古龙本人离不开酒,他笔下的人物更离不开酒。在他的《多情剑客无情剑》中,李寻欢纵使身中剧毒也要“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此中喝下的已不是酒,而是人生豪情。正是古龙笔下的酒,塑造了其笔下人物的精彩,正是其笔下人物所喝下的酒,映射出人物所蕴含的丰富情感。酒是男人之间的交往桥梁,在古龙笔下的人物没有酒肉朋友,有的是甘醇如烈酒般的友情。正如胡铁花之于楚留香,阿飞之于李寻欢,花满楼西门吹雪之于陆小凤,甚至是富贵山庄中的王动郭大路他们,都可以让你从片言只语中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友情。看看频频出现的竹叶青女儿红之类的名酒,在这些人物眼中都是当开水喝的。他们之间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歃血为盟,有的却是朋友间那心有灵犀的瞬间。就如那烈酒一般,虽然清澈却醇烈异常。古龙笔下的人物是不会让自己的好朋友流血的,但古龙笔下的人物看到朋友流血是会比自己流血更痛的,看到朋友高兴是会比自己高兴还要高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却浓于血,甘醇如烈酒。因此古龙笔下人物都是用酒来交朋友的人,却没有一个是酒肉朋友,因为他知道用酒来交朋友同时也是在交心。烈酒是必不可少的,古龙笔下的人物在行侠仗义的时候喝酒,在比剑时侯喝酒,在赌博的时候喝酒,在分赃的时候喝酒人,在计划阴谋的时候也要喝酒。二是大多寡言少语。古龙笔下有人不懂得喝酒,却还没有人不喝酒,因为不喝酒人的在古龙的笔下都是一种欠缺。古龙笔下人物喝的虽为烈酒,但他们喝的是在酒中的感情,正因为如此酒就更浓更烈了。古龙笔下人物都不吝啬于喝酒,因为他们从来都不吝啬自己的感情。楚留香、陆小凤、李寻欢他们无疑都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多忧伤、多感伤、多情伤。还好有酒,大家就干了这一坛,让一切随酒。酒是最烈的酒,情是最真的情。
3如影随形的浪子情怀
古龙本身就具有深深的浪子情怀,这使得古龙在生活中放荡不羁,崇尚“诗酒风流”的文化浪子生活,表现在他笔下的人物性格则是无一不涉及到酒和美女。古龙幼年的经历主宰了一生的道路,家庭抛弃了他,反过来他也在抛弃家庭,背叛家庭。他一生中追逐过无数的美女,一晌贪欲,他有过三次婚姻,可是三次都以破裂告终,所以有段时间终日纵酒放歌,肯舍千金买一笑,表现在小说中就是主人公多为“游子和游侠”,这些人物很少有过“家”和“爱情”的思想,他也很少表现这方面的主题,而且,他甚至有意无意地不描写和「破坏」美好的爱情。在《七杀手》中柳长街和胡月儿的爱情本是写得很好,谁知最后胡月儿居然就是秋水夫人,是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阴谋;《英雄无泪》中朱猛和蝶舞本是一对情深不渝的爱侣,可是作者要安排她在桌东来的逼迫下去勾引朱猛的好朋友小高,而蝶舞居然妥协了,从而演出了一场悲剧。古龙笔下的浪子,都是个性鲜明而迥异的:有出身富贵、学习成绩优异的李探花,也有提着破剑、不识几个字的阿飞;有既富且帅到处旅行的楚留香、四条眉毛迷倒女子无数的陆小凤,也有小捕快杨铮、穿粗布衣服吃白菜汤面条的小高;还有快乐的叶开与王动……他们所展现给世人的是如此之不同,却又都在相同的流浪。他们作为浪子的共同根源是在现实中找不到想要得归宿,只好挺起两根傲骨头,永无休止的朝向彼岸的精神家园迈进。然而,这种乌托邦式的追寻,注定了流浪是一个没有也不可能有终点的旅途。陆小凤终其一生,也无法找到一个叫家的地方,只能在无尽的追寻中渐渐老去,这不是偶然,这是浪子的宿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浪子没有家,却常出门。因而友情对于浪子而言,往往比爱情更重要。古龙早岁父母离异,靠朋友接济才得以读完大学,因而对友情尤为推崇。他可以让李寻欢为了友情而将至爱林诗音拱手让给人渣义兄。在作品中,古龙描写主人公的知心好友往往比女主人公更难令人忘记,比如阿飞,比如胡铁花,还有那个用心倾听花开声音的花满楼。《七种武器》之一的拳头,喻指友情。《拳头》尾声中朱云的一段话:“现在我也知道你是真正了不起的人,因为你信任朋友,朋友也信任你,因为你可以为朋友死,朋友也愿意为你死。”友情是一柄足以摧敌制胜的利刃,可以说它打遍天下无敌手!
古龙将笔下的楚留香定义为“优雅风流”,不但在他身边安排了三和他关系似友似情人的美丽女子,然后又不断给他安排层不穷的“艳遇”。在《借尸还魂》中楚留香和石绣云一夜销魂后的第二天天明醒来时说出了自己的后悔,甚至要打自己耳光。楚留香为什么会后悔、为什么要想打自己的耳光?当然是因为他怕石绣云缠住他!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家”和“爱情”。楚留香又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可以为朋友去拼命,却不会为任何一个女人掉一滴泪。”我们从此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古龙和他笔下的人物那种深深的浪子情节。虽然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形象是作者艺术构思出来的,并非是真实的存在,但在作品中必然可以隐约看见作者的影子。古龙和他笔下的人物是息息相通的,很多的性格思想行为都是相符合拍的,他笔下的人物,至少有七分如其本人。古龙小说中的人物有优点,有缺点,然而却是一群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寂寞和浪子一样,两个字,简单易写,却深入骨髓,令人通彻心扉。寂寞是恐怖的,有时更恐怖得使人发疯。它,仿佛已成为了浪子的代名。也许,浪子并不等于寂寞,但寂寞终究是浪子的情怀。浪子看似潇洒,却永远肩负着是一份不能抛弃和不能被抛弃的社会责任。所以他才会寂寞,才会痛苦,才会疲倦。在人生坎坷的道路上,他饱经风霜,历经过无数次艰难险阻,领略过最刻骨铭心的寂寞。寂寞似薄而冰冷的刀锋,随锐利的锋缘滚滚流动,闪发着最华丽的光芒,炫人风采。却总在不知不觉间割伤了他们,而且流了血。他们无论身上,还是心中,都早已炼就了一道道坚硬的疤痕,触碰之下仍隐隐作痛。因为它太深,表面的伤痕虽已愈合,但内在的空缺永远无法得到补偿。寂寞又似毒蛇,紧紧地缠着他。他想要挣扎,无奈那条毒蛇越收越紧,令他难以呼吸。最后,他们的快乐、意志都已被寂寞吞噬完尽,他已无法反抗,只有无可奈何的放弃。是的,他们离不开酒和女人。酒与色,只不过是为了能在短时间内填满伤口空缺,麻痹自己的唯一途径。但他们错了,因为他们仍无法摆脱寂寞。半夜酒醒,忽觉大脑似火在灼烧,头疼如崩裂,或许竟发现身边躺着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那时,他的旧伤一定会复发,会更寂寞,心中很痛,很痛……。
4阑珊处的人性光辉
古龙笔下的人物虽然孤僻、骄傲、行为怪诞、放任率性,却并不会让我们感到任何一点不快和厌恶,相反,我们常常会莫名地非常喜欢他们,也许这就是因为他们性格中还有亮色、闪光的一面,振奋人心、使我们激动的一面,那就是诸如:武功高绝、冷静机智、从不失败却绝不嗜杀;善良正直而充满着宽容同情;坚强、乐观、热爱生命等等。《多情剑客无情剑》中李寻欢所使的小李飞刀就是一种神奇的武功,古龙并没有交待这种飞刀的形状和长短,也从未描写过它是如何出手的,如何练成功的,但只要它一出手,就从不落空,所谓“小李飞刀,例不虚发”。而像陆小凤那两只再快再锋利的武器都可以夹住的“灵犀指”、楚留香天下无双的轻功、傅红雪的快刀都是如此。这种不败的英雄固然是因为他们绝技在身,还因为他们在面临强敌时表现出的那种特别的机智和冷静。因为他笔下的人物多是善良正直,充满着宽容和同情的伟大爱心的。像《萧十一郎》中那个整日与狼为伍的萧十一郎,他会为那些掉了牙齿的狼一把它补好,因为没有牙齿的狼会无法捕食而饿死;《流星•蝴蝶•剑》中以杀人为职业的孟星魂在刺杀老伯时会在心里安慰自己:“孙玉伯也许本就该杀”;《圆月弯刀》中丁鹏自己受奇耻大冤,看破红尘要自杀,但在死之前却不愿眼看青青死在别人的利剑下,扑倒在她身上,情愿替她挨一剑;《碧血洗银枪》中马如龙在亡命途中随时可遭毒手,却不忍心把一个陌生的丑女人丢在雪地中不管;《大地飞鹰》中小方把沙漠中比黄金还珍贵的水送给敌人喝;《天涯•明月•刀》中傅红雪为了帮助婴儿的出生,第一次松开了握刀的手。
总之,在他的作品中总是处处洋溢着一种乐观主义的精神,歌颂的是正义、生命、爱与和平,表现在他笔下的人物身上就是他们的坚强、乐观、热爱生命。古龙是一个内心寂寞,饱经痛苦的人,也是一个善良的人,因为饱经痛苦,所以才会不屑于再去描写痛苦,这正如曾经沧海难为水一样。所以他在作品中努力想表现的是幸福、欢乐和自由。所以古龙的作品始终洋溢着一种乐观的气氛,表现一种正义与和平、宽恕与爱的主题,他笔下的人物也总是在阑珊处体现出人性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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